探讨李白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，李白的烟花，究竟是什么花？

李白晚春烟花三首，烟花宜落日，烟花三月下扬州。

“故人西辞黄鹤楼，烟花三月下扬州。

孤帆远影碧空尽，唯见长江天际流。”唐朝李白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》

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。李白和孟浩然是怎么认识的，这是一个谜，不过25岁的李白就已经认识了比他大一轮大12岁的37岁的孟浩然。

孟浩然老家湖北襄阳，他正赶往京城，想参加三年以后的科举考试。李白却正出四川。他们在哪里遇见的，已经不清楚，但肯定是在湖北境内。

只是孟浩然走得真是慢，走了一年，才到湖北武昌。想必是资金有限，靠给人做幕僚边赚钱边往北行。而这一年年轻体力好盘缠多的李白已经从浙江转了一个圈子，准备去湖北安陆。

于是两人在武昌遇见，李白在黄鹤楼边送别孟浩然。孟浩然的行程目的是北方，他之所以绕道扬州，扬州有朋友，有工打，还很可能是李白留下的资源。

对于李白孟浩然来讲，他们是流动的幕府人才，在科举考试之前，能够给各大幕府做事，一来可以赚取生活费，二来可以打听关于科考和官场的种种消息，三是获得幕府主人的青睐，得以引荐。

这些巨大体量的中间人才，因为境遇相似，更有共鸣，有的成为终生的知己和朋友。

两个人在官场上都没有特殊的背景，所以这种友谊更加真挚，而孟浩然和李白自然比别人更多一种才华的亲近，孟浩然的诗和李白有共同点，那就是大气。

这种灵魂文化的感知，让人分外相见恨晚。所以孟浩然的离别，李白是惆怅的。

那时候没有电话微信，往往靠通信，而人又常常流动，地址也常常变动，所以相见的人未必能再见。对于人生难得再见的朋友，离别多少是伤感的。

李白在黄鹤楼下的江边送行，看见帆船最后带走了朋友的身影，只留下浩瀚无际的长江水。但是那祝福留在诗里，烟花三月下扬州。

烟花三月是个美丽的词，尤其公历之时的三月正是桃李争春，花事绚烂的时节，烟花三月让人想起繁花无数，如烟似雾。所以通常解释“烟花”，是像云雾一样美丽的春天的花朵。

但是，唐朝用的是农历，至少在长江沿岸广大地区，三月是暮春，没有什么如云雾一样的花开。

在湖北黄鹤楼，此地没有四川山地，所以不盛产当时红成一片的杜鹃，没有后来宋朝闻名的海棠，甚至也不盛产梅花。

李白后来的“黄鹤楼中吹玉笛，江城五月落梅花”纯粹是通感。就算有梅花，是不能够大面积种在江边的，因为梅花怕涝。

那么李白的三月烟花，究竟是指什么花呢，还是遥想扬州三月的花事？

扬州是有三月特别的花朵叫做琼花，琼花特别洁白美丽，但很少有人用“烟”来形容琼花。因为琼花给人有很强的实感。李白也写琼花，实打实写“秀色如琼花”。

烟花三月下扬州，从实际的解读是那条船穿过着烟花去往扬州。

此时黄鹤楼江边最多的也最出名的就是杨柳，号称武昌柳。虽然隋唐每个码头都有杨柳树，但你只有到武汉武昌的两边，才能看到何止十里的杨柳林。

何止十年的杨柳树，这种耐水保堤的美丽树种是长江边上的风景线，和江水的守护神。

在唐朝，码头文化繁荣，每个码头都有特殊的美，武昌的码头无疑就是成林成阵的杨柳树，成为掩映黄鹤楼一道美丽风景线。

三月暮春，正是杨柳扬花季节，在晴空下，无数杨花柳絮翻飞，如烟如雾。

而这正是李白送别孟浩然的场景，在无数杨柳飞花当中，一艘艘船离开码头，去往远方。

李白并不是头一个用“烟花”来写柳絮的人。

比李白早的名相张九龄就有“苔石随人古，烟花寄酒酣”开写上巳节的集会。更早的沈佺期也有“烟花换客愁”的美句，而这些诗往往是通过上巳节的诗会向社会流传。

但是李白在四十岁以后声名大振，他的这首“烟花三月”将柳絮之美推到一个如梦如幻的高度。

李白喜欢将柳絮写成烟花，他喜欢那种浩大的春感。

“卢橘为秦树。蒲萄出汉宫。

烟花宜落日。丝管醉春风。

笛奏龙吟水。萧鸣凤下空。

君王多乐事。还与万方同。”唐朝李白《宫中行乐词其三》

这是李白在宫中应制的诗，赞美皇家气派。这应该是晚春早夏的宫廷，宫廷里有珍惜的卢桔。

实际是枇杷树，有珍贵的葡萄树，唐朝还没有发明绚烂的爆竹烟花。

这里的烟花是晚春柳絮，适合黄昏里在太阳光线下看它们飞舞，此时皇家行乐开始，在水边演奏，和普通万民一样，庆祝上己节。

所以这里的烟花也是柳絮。

“水绿天青不起尘，风光和暖胜三秦。

万国烟花随玉辇，西来添作锦江春。”唐朝李白《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》

安史之乱后，唐玄宗仓皇逃蜀，直到第二年才回到长安。后来唐玄宗被软禁。

唐玄宗对李白有知遇之恩，所以将唐玄宗到四川称为西巡，努力描绘皇帝在四川那种排场，这里的烟花，也应该是指柳絮，或者跟随皇帝像柳絮一样的随臣，他们的到来，让四川平添春色。

这是李白梦中的怀旧，其实此时他已经知道唐玄宗失势的消息，但试图去美化一段不堪回首的现实，试图去盖住唐朝已经破了的巨大窟窿。

这首诗正读反看，其实颇悲凉。

李白之后，李贺写了“无物结同心，烟花不堪剪”。

他是歌咏苏小小，实际很多人也不知道这个烟花是什么。知道典故的人，就知道这是柳絮。柳絮太轻薄，怎么能够剪下来作为定情之物呢？

从此烟花就成了轻薄无根女子的代词。

至少李白时代，他不会认为扬州是烟花歌舞之地，他心中的孟浩然也不是去扬州寻花问柳的。

但是，后来的烟花就说不清楚了。是繁荣也是暧昧。当然烟火中的烟花是另一种美。